公务员,又被当代年轻人称为“宇宙的尽头”,不仅是百万人卷生卷死竞考的目标,也是婚恋市场鄙视链的顶端。
比如,某位豆瓣大V在体制内工作,讲了件身边小事:长辈想让他在同事中物色,替表妹介绍个男朋友。表妹人漂亮、学历好,在不错的企业上班,但他还是犯了难。因为同事圈的择偶条件里,外形学历工作都是次要,关键是得有编制!
又如,有网友分享了一则代人征婚的朋友圈广告,亮闪闪的关键词配上细致的要求,让吃瓜群众开了眼,以为编制是一种生殖隔离。
公务员在婚恋市场的地位并非我国独有,东亚国家在这点上出奇地一致。
韩国近几年都有新闻报道,年轻人最青睐的未来配偶职业是公务员。日本也有记者历经调查后,发出“公务员不管在哪里都是香饽饽!”的感慨。
这位记者叫筋野茜,她三十多岁,单身,就职于著名的共同通信社,曾围绕日本严峻的少子化问题做报道。在此过程中,她也对少子化的源头——结婚率持续走低的现状产生了好奇。
截至2020年,日本有1/4的男性终身未婚,1/6的女性终身未婚,这个比例还在节节攀升。筋野茜所在的共同社索性提出“婚难时代”一词,来记述这个现象。
结婚的人为什么越来越少?结婚到底难在哪里?怀着这些问题,筋野茜开始调查当代人的婚恋世界,其中必不可少的一环,就是潜入各种相亲现场。
01 相亲移居旅行团
结婚率在不断走低,相亲方式却越来越五花八门。比如,筋野茜跟过一种“相亲移居旅行团”,它由政府举办,旨在组织大城市的女性去小地方旅游,顺道结识当地男性。
这个活动的逻辑是,日本的人口集中在几大都市圈,小地方则日渐凋零。大城市女性未婚率较高,以农业等产业为主的小地方则是男性未婚率较高(这点与中国非常相似)。正常情况下,二者并没有机会相识,于是政府就想从中牵线。
组织方想得很周到:大城市女性若有意搬去小地方安家,只需缴纳食宿交通费,就可以跟团参观当地美景、品尝美食。当地男性参团则有“婚恋导师”带队,手把手教他们和女性沟通。
参团的男女既可以一起游览,也可以在交流会上彼此了解。活动结束后,每个人都要把写着心仪对象的卡片交给组织方。跟访的筋野茜发现,女方的人气比较平均,男方则是公务员一骑绝尘。
这不是孤例。筋野茜发现不管在哪里,公务员都备受欢迎。
02 父母代理相亲
筋野茜走访过各种各样的相亲活动,算是身经百战,但在“代理相亲”的现场,还是感到强大的压力。
东亚父母似乎都对子女的婚姻拥有重大发言权。就像我国父母热衷在公园相亲角替孩子挂简历,日本父母也会代替子女相亲。
许多父母的观念散发着旧时代的气息,认为不结婚就是不孝(三十几未婚的筋野茜不幸中枪),讲起条件来也赤裸裸:女性的年龄和生育能力是硬指标,男性的人气则和学历收入成正比。
例如,一位七十多岁的母亲坚持要帮年近五十的儿子找二十多岁的媳妇。因为差距太大,她屡屡被拒绝,但仍不死心,告诉记者:“我儿子长得年轻,(记者看了照片后难以认同,)年轻媳妇才能给我生两个孙子。”
又如,有位母亲的儿子是东京大学毕业的国家公务员,女方家长在她面前排起选秀一般的长队,争相推销:“我女儿厨艺好”“他们有共同兴趣爱好”!其中有位家长的女儿在大企业工作,这位母亲甚至发问:“我儿子很忙的,像男人一样全职上班的女人不适合他。你女儿可以辞职吗?”
03 不能结婚的理由
不过,筋野茜的初衷并非观察谁最好找对象。她更关注的是,为什么有些人难以找到对象。
这种情况就多种多样了。一些人虽有结婚意愿,却因为地域、经济等因素,一直没能成功。
以志和(化名)为例。她在小地方长大,很难认识心目中的“优质男性”。29岁那年,她为扩大圈子搬去东京,也积极地相亲。然而,由于经济不景气,她不仅工作忙碌,也充满失业风险,在东京光是活着就竭尽全力,就算有时看中别人,也始终没被别人看中。
东漂十年后,志和终于决定离开,想搬去某个港口小镇安家。她以为小地方会有热心人帮忙介绍对象,落地后却失望地发现,当地的同龄男性要么已婚,要么介意她年龄偏大。
除了经济年龄等硬件因素,一些人还欠缺与异性打交道的能力。比如,在各种相亲现场,总有一些男性站在墙边,不敢上去找女性搭话。
一位“婚恋导师”还告诉记者,会有男学员给刚认识的女性发很多条信息追问“你为什么还不回我?”,或是单方面地发送每天的流水账和自己的照片。
还有一些人并无明显短板,却被父母的控制欲影响了婚姻。例如39岁的美帆(化名)。她是东京人,家境殷实,名校毕业,工作能力也强。她凡事都不想辜负父母的期望,择偶也不例外。
可母亲对她未来另一半的要求是“学历在早稻田/庆应以上”(类似我国“985以上”)“年薪千万”(约等于人民币50万)“医生或综合商社职员”,长相太普通也不行。美帆虽然不断相亲,可考虑到父母的要求,总是无疾而终。
04 别的道路
相亲有较强的目的性,要在茫茫人海中筛选,参考年龄、收入、学历等硬性条件更有效率。但新冠疫情到来,日本的婚恋市场出现了新趋势:线上相亲会兴起,不仅打破空间的限制,也给了参与者深入交流的机会。一些人光看条件原本会错过,这种情况下却走到了一起。
例如,43岁的绫子和31岁的纪德,女方住在东京,男方住在熊本,职业无交集,年龄差距也不小。在线上相亲派对结识后,因为疫情无法实地见面,他们时常视频通话,后来竟然发展到虚拟同居、第一次见面即结婚的程度。
绫子告诉记者,正因为是网聊,他们才能冷静地了解彼此、敞开心扉。如果一开始只是随便见几面,反而走不到这一步。
不过,有人孜孜不倦地相亲,也有人认识到自己不适合结婚,转而探索其他道路。
“主动单身母亲”群体就是一个代表。这些女性不想勉强走进婚姻、只是想要孩子,因此选择未婚生育。她们有的与男友生下孩子,有的在陌生人中为孩子物色父亲,也有人使用海外精子库独自完成生育,例如32岁的无性恋漫画家华京院玲。
手机恋爱游戏的风靡,也能体现婚恋形式的多样性。筋野茜采访了日本游戏公司Voltage的社长,了解到女性恋爱游戏市场不仅热度很高,玩家还能在现实中与游戏角色“结婚”。许多玩家希望在游戏中感受平时体验不到的心动,而这个时代,恋爱是在“二次元”还是“三次元”谈,已经越发地不重要了。
婚姻就像一面镜子,反映着时代与社会的现状。筋野茜记录了日本婚恋市场的现状及演变潮流,她的两位同事,尾原佐和子和井上词子,则围绕老年人婚恋市场和辅助生殖技术做了调查,也有出人意料的发现,打开了一片不一样的婚恋世界。
三位资深记者将三年追踪调查的成果写成《婚难时代》一书。书中收录了对数十组对象的走心采访,用轻松的文字讲述真实的故事,还以丰富的数据和案例揭示了跨越国界也能感同身受的社会现实:就业困难、职场歧视、年龄焦虑、疫情焦虑、老龄化与孤独死……
书中谈到各式各样的婚恋困惑,也展现了多种多样的选择,既是一份当代婚恋实录,也可视为婚难时代的多元生活指南。
幸福的方向因人而异,关于如何对待婚姻,也没有标准答案。但透过《婚难时代》,我们或许能获得启发,更勇敢地去探寻自己的方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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